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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诺切特一道未解的难题

1998-12-16 来源:光明日报 ●开志 梓晓 我有话说

今年10月16日,英国警方依据西班牙法官加尔松发出的引渡要求,逮捕了在伦敦接受手术治疗的智利前总统皮诺切特,结果在国际上引起一场轩然大波。12月9日,英国内政大臣斯特劳宣布,同意引渡皮诺切特到西班牙接受审判。此案似乎终于有了结果。但知情人都清楚,这道难题实际上并未因此而解开。

复杂人生引出难题

皮诺切特案的复杂性是和他个人的复杂性联系在一起的。

皮氏军人出身,1973年9月11日发动军事政变,在智利建立起军人政权。据报道,在其长达17年的铁腕统治期间,智利有近2万人失踪,10多万人流亡国外。80名西班牙移民就是在此期间被害的,加尔松正是据此向英国提出了引渡申请。

但皮诺切特亦拥有很多的支持者。他们认为,皮氏虽是南美最残酷的军事独裁者,同时又是最成功的国家领导人。他当政17年使国家恢复了稳定,经济得以发展。70年代,智利的财政赤字居高不下,年通胀率高达600%。皮诺切特上台后推行对外开放的自由市场经济,使该国的国民生产总值自1984年以来一直维持6.5%左右的高增长,并实现了低通胀率和低失业率。智利的经济模式被世界誉为拉美经济发展的样板。1990年他又和平地将政权交给了民选政府,使政体由军事独裁顺利地过渡到文官政府。

由于皮诺切特是一个有争论的人物,任何外国司法部门对他采取任何行动都会引发一些政治派别的支持,同时遭到另一些政治派别的激烈反对。自皮氏被英国警方软禁以来,智利两派势力都在街头举行示威游行,不同政见者之间一再发生冲突。智利军方明确表示支持皮诺切特,陆军部队进入了二级戒备状态。智利国会参院亦举行紧急会议,议员们争论四起。整个社会因此而动荡不安。

因此,智利政府始终坚持将皮氏引渡回国审判,这既是要维护本国的外交和司法主权,更是为了保证其国内的稳定和安宁。

欲解题者难遂心愿

最初,智利政府以皮诺切特身为国家终身参议员且持有外交护照、享有外交豁免权为由,坚决反对引渡皮诺切特,并专门派了一架飞机在伦敦等候,一旦英国方面最终“赦免”皮诺切特,就将他接回国。

12月25日,英国上院上诉法院裁定皮诺切特不享有刑事豁免权,智利总统弗雷立即发表声明,反对将皮诺切特引渡到西班牙,并授命外长因苏尔萨前往英国和西班牙与有关部门进行交涉。

在英内政大臣最后决定是否同意西班牙方面的引渡要求之前,因苏尔萨力图游说英国政府同意皮诺切特回国。他不仅反复强调皮诺切特案可能影响英智两国的友好关系,特别是军事和经贸关系,而且还提出一个折衷方案:如果英国政府同意皮回国,智利保证按自己的法律对其进行公正的审判。他认为,此举可化解斯特劳面临的两难处境。因为若斯特劳决定释放皮诺切特,将难以取得他所属的执政党工党成员及人权团体的谅解。而让皮诺切特回智利受审,既可让各方接受,又可使英智关系免受损失。

12月7日,智利又派出一个由38人组成的代表团抵达英国。这些团员大多是皮诺切特上台时死去的警察和士兵们的亲属,她们向英首相布莱尔递交了一份由20万智利人签名的请愿书,要求释放皮诺切特,以此保护智利全国的“和平”与“和解”进程。他们说,70年代智利发生内乱期间,冲突双方都有不少士兵和平民死亡。但现在智利人都希望忘记过去发生的事,好好保护已经取得的民主成果。可惜的是,所有这些游说最终都未能打动斯特劳。

12月9日,斯特劳宣布,同意将智利前领导人皮诺切特引渡到西班牙受审。智利政府当即发表公报,指责斯特劳的这一决定是对智利司法主权的侵犯。公报重申智利政府的一贯立场,即任何外国法院都无权审判在智利本土发生的犯罪行为。

公报说,智利政府将继续尽一切努力争取皮诺切特回国,并要求国内各政治党派和全社会都支持政府的行动。公报还号召社会各界保持冷静,避免采取有损国家安定的举动。同时,弗雷总统宣布召集自皮诺切特被捕以来的第三次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讨论对策。

麻烦多多答案难寻

斯特劳的决定并没有给皮诺切特案划上句号。

英国和智利本已紧张的关系随即陷入低潮,愤怒的智利政府立即召回驻英大使以示抗议,总统弗雷誓言将在“所有国际机构中”抵制斯特劳的裁决。智利内政部长声称,现为智利终身参议员的皮诺切特所享的豁免权遭到抹煞,政府将“用尽一切办法予以挽回”。

皮诺切特的律师群也随即就这项裁决提出上诉,其律师将寻求英国司法体制内的所有机会抗拒引渡程序,使这宗法律诉讼案可能拖延数月、甚至数年之久。

12月13日,正在巴西参加南方共同市场国家首脑会议的巴西、阿根廷、乌拉圭、巴拉圭、玻利维亚等6国元首也发表联合宣言,支持智利为引渡皮诺切特回国所做的一切努力,称这不只是为了某人某事,而是“捍卫智利主权的正义行动”。

法国、瑞士、加拿大、美国曾相继提出过引渡的要求,但实际提出要求的大多是一些人权组织和司法界人士,各国政府基本不愿捡这个“烫手山芋”。据报道,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拒绝对英国内政部的决定发表评论。他说,这只是一个司法程序的开始,现在作出正式评论还为时尚早。

斯特劳“坚持维护人权原则”的决定在工党政府内部赢得了一些人的赞誉。但英国内部对此也有分歧,不少人认为皮诺切特曾帮助过英国,英的做法将伤害英智关系。前首相撒切尔夫人说,斯特劳12月9日的决定是在“政治利益驱使下所犯的一个重大错误”。还有人提出,智利的权力交接是有默契的,达成了一种政治均势,若对皮氏审判将打破这种均衡,导致新的动乱。这是否符合人权原则?

与此同时,英国外交大臣库克还急忙补救外交伤痕。他致函智利外长,表示愿“尽一切努力维持”双方长久的盟友关系。

最早提出引渡要求的西班牙法官加尔松对斯特劳的决定立即表示欢迎。他说,这表明皮诺切特离审判台又近了一步。但西班牙政府方面的反应则颇有怨言,阿斯纳尔总理早已数度表明并不支持加尔松法官引渡皮氏的行动。西班牙政府发言人9日重申:“这件案子应该严格保持纯为一桩司法案件,不可政治化。”

由于西班牙与智利之间存在获利极丰的贸易关系,西班牙政府对皮案态度微妙。据传,他们曾私下希望英放走皮氏。因为西班牙法律规定,75岁以上的人不能坐牢。皮即使被引渡到西班牙,最终如何处理依然十分棘手。有人说,弗朗哥独裁统治结束40年后,西班牙未能以侵犯人权罪将任何本国人带上法庭,却要以此罪来审判一个外国人,令人难以信服。

此外,还将引发的一个严重的国际法问题是:外交豁免权是否还有法律保障,那些对境外战争负有责任的国家领导人,是否随时都有可能在任何一国被逮捕、引渡和审判。

有人说,看来此案只有等皮诺切特这个“老爷子”一命呜呼后,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但也有人认为,即使他离开了人世,此事所引发的问题和纷争依然难以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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